活得像個基督徒,即使你不確定自己相信什麼
我們終究也須每日背起自己的十字架,每天抗拒世界、肉體和魔鬼的聲音。
(2025年03月16日)
本新聞提供者: Christianity Today
(作者 Aaron Damiani)伊莉莎白 (Elizabeth Oldfield) 是個失敗的無神論者。

她最初是在英國廣播公司 (BBC) 擔任宗教類作家時離開信仰的。然而,現代人「無宗教生活」的蒼白讓她感到不滿足。儘管內心充滿理智上的懷疑,她依然渴望基督信仰所帶來的群體意義及道德願景。

最終,伊莉莎白接受了一群有知識又善良的基督徒的邀請——他們不畏懼她的提問題,反而透過自身生命樣式及愛的品格吸引她回到基督信仰。他們向她展示了一種活出信仰的方式,以真實的生命實踐及內在姿態,幫助她活得「更像個真正的人」。

在她的著作《完全活著:在混亂的時代照顧靈魂》(Fully Alive: Tending to the Soul in Turbulent Times) 中,伊莉莎白向讀者敞開同樣的歡迎之門,尤其是那些抗拒宗教教條,卻又渴望意義及光明、嚮往成為「自由、堅韌、喜樂、勇敢」之人的讀者

伊莉莎白現在是The Sacred播客的主持人,住在倫敦近郊一個「有意識地活出信仰」的基督徒群體。 她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來勾勒「人類生命真實繁榮昌盛」的願景:透過「七宗罪」的視角。她以機智而博學的方式,重新論證那些古老且頑固的惡行——憤怒、懶惰、貪婪、情慾、驕傲、嫉妒與暴食——至今仍深植於人性之中。她在首章引用基督徒作家施普福特 (Francis Spufford) 的話,指出人類仍擁有一種「把事情徹底搞砸的天然傾向」。

然而,每一種罪也同時蘊含著生命轉化/改變的可能。讓我們擁抱一個更緊密相連的人際關係──包括使人和睦、群體歸屬、被愛及喜樂的生命。伊莉莎白以幽默、誠懇且不吝自嘲及悔改的筆觸,讓這本書充滿活潑生動的情感。她謙卑地承認自己也在努力擺脫自我毀滅的習性,努力成為一個「世界末日時,世界所需要的那種人」。

因為身邊有許多「還沒有失敗的無神論」朋友,伊莉莎白謹慎地停留在與那些不認識基督教信仰,或只有初淺認識的人保持對話。她的語調溫柔細心,盡力避免弄熄了燃燒中的燈火,或折斷對靈性好奇的脆弱蘆葦。

她遞出的邀請是這樣的:如果你渴望成為一個更有愛心、更慷慨的人,冀望以公義及醫治來修補這個世界,那麼試試基督信仰的道路吧。即使你對其中的某些 (甚至全部) 的真理主張存疑,這條路依然是有益的。放下那「必須確切知道自己所信的是什麼」的沉重負擔,採取一些能賦予生命的行動。如果上帝用祂的愛給你意外的驚喜,就讓它自然發生吧。

例如,在〈憤怒:從極端化走向使人和睦〉這一章中,伊莉莎白回憶起一次慘烈的經驗——她受邀在一場左翼政治集會上代表宗教的觀點發言,卻遭到粗魯輕蔑的對待。在試圖回應這種難堪處境時,她發現自己無意識地用了作家葉慈 (Jon Yates) 提出的分類概念,粗暴地將人們區分為「跟我一樣的人」及「跟我不一樣的人」。她解釋這種二元對立的動態在人際關係中有多麼普遍,無論議題、立場或信仰為何。

當我們屈服於狹隘的「我們 vs. 他們」的本能時,就形成了各自的部落,將他人貶低為可鄙視的非人化對象。然而,當伊莉莎白嘗試實踐耶穌在登山寶訓的教導時,她找到了回到對話之中的方法,並能真的祝福那些詛咒她的人。

正如她所觀察到的,「那些看起來像敵人的人——甚至可能『視我為敵人』的人,實際上都是行走著的、各自充滿意義的小小世界——雖遍體鱗傷、卻依然美麗,因為人類就是這樣,永遠有無窮盡的魅力。」接著,伊莉莎白推崇那些無論基督徒、佛教徒、無神論者和其他人都同樣認可的、使人和睦的實際行動,例如:愛你的敵人、堅守立場,用一個簡單的問題打斷無止盡的報復循環: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?

在整本書中,伊莉莎白展現出作為「編織社會的人」的寬厚之心。對她而言,基督教傳統並非一塊需要守護的故土,而是個好客的暖爐,在這裡,各式各樣、不同階層的鄰舍都能圍坐在一起,共同渴望靈魂及社會的改變。

這本書是與詩人、社會科學家、文化評論家、哲學家及心理學家交織展開的熱烈對話。伊莉莎白坐在主位,確保每個人都有機會貢獻想法與意見,最終以她流暢優雅的文字提升整場討論的深度。在這個充斥著「意識形態同溫層」的時代,我們都可以從這本試圖搭橋的書中得到一些啟發。

然而,有一個主題伊莉莎白討論得不夠充足,那就是十字架。在一本關於罪和醫治罪的書中,尤其是從基督徒的信仰視角寫的書,這無疑是個遺憾的缺口。在書的最後,伊莉莎白解釋了她在這方面保持沉默的原因:

你可能已經注意到,我在這本書中並未多談論基督的受難……因為我不認為我能讓十字架變成一個「有用」的東西。這本書是為那些尋找靈命核心力量,以及對基督信仰的具體實踐、處世姿態和原則感到好奇的人而寫的。這本書並非主要針對那些主動尋求信仰的人……對我而言,十字架是個神聖的地方,只有當你屬於後者這一類人時,才該走近它。

所以,在如此動盪的時代,基督的十字架是「有用的」嗎——能解決我們人類最深層的病痛,使我們真正活出豐盛的生命?

我們不妨將這個問題拋向全球受苦的教會,諸如印度的聖公會達利特人、中國被囚禁的福音派基督徒、埃及的科普特基督徒 (Coptic Christians),以及緬甸的天主教徒。他們或許會告訴我們,十字架是如何成為衝突中的和解典範,是基督無私回應背叛的標誌,以及如何作為一頂謙卑的皇冠來對抗這個驕傲的時代。

然而,在這場書中對話的餐桌上,這些來自邊緣地帶、美麗的基督品格的聲音卻缺席了。值得肯定的是,伊莉莎白在談論嫉妒的章節中,曾用一段篇幅探討基督身體的受難對黑人民權神學家的意義;她也示範了在氣候危機面前,基督徒的悔改及哀慟應當如何展現。但我仍然希望能看到更多這類例子。

我確實同意伊莉莎白的看法,十字架是神聖之地。然而,打從一開始,十字架同時也是醜陋的畫面,公開地展示給所有人看。它不僅是上帝最偉大的禮物,更完美地呈現人性的真相。土匪和士兵——包括至少一位百夫長,都近距離的目睹這場災難。他們深陷七宗罪的泥淖之中,卻站在這片聖地,近到可以朝上帝之子吐口水。儘管自己如此醜惡,他們之中有些人勇敢地選擇了相信耶穌。

無論你是否相信,像這樣的事直到今天仍持續發生。

伊莉莎白本可以透過她非凡的溝通天賦,在不貶低讀者的智慧,或辜負得之不易的信任之餘,將他們帶到那個神聖又震撼的場景。

在每一章的末尾,伊莉莎白都會提供讀者一兩種實踐的方式,幫助讀者抑制黑暗的衝動,扎根於美德之中。她淡化神學上的差異,超越教派分歧,採取普世對話的方式,尋找與其他信仰傳統的共鳴——甚至涉及迷幻藥世界的靈性探索。透過邀請我們操練感恩、慷慨之心、尋求「重新開始」的對話,以及練習「科技產品安息日」,她相信這些操練能敞開人們的心思、靈魂及群體來領受上帝的愛。

屬靈操練本身有其價值,但終究只是治標之法。對那些願意像伊莉莎白那樣誠實面對自己內心黑暗的讀者而言,會需要她仍藏於藥櫃中的更強烈的解藥。畢竟,罪本身是致命的。它能讓鮮血流淌,摧毀真實的生命,沒有任何「溫和的調整」能最終抑制它的力量。

這讓我想起桃樂絲·戴伊 (Dorothy Day) 在她生命中一個關鍵的時刻。這位曾是記者,後來創始了天主教勞工運動 (Catholic Worker Movement) 的人,在女兒塔瑪出生後,渴望拋棄波希米亞式的享樂主義生活,回歸兒時的基督信仰。然而,她的摯愛福斯特 (Forster) 卻極力反對:

事情最終變成了一個簡單的問題:我該選擇上帝,還是選擇人?我選擇了上帝,於是失去了福斯特。我在1927年12月28日諸聖嬰孩殉道慶日 (Feast of The Holy Innocents) 受洗。這是我必須做的事。我已經厭倦了隨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及慾望,隨心所欲地行事,這些選擇總是讓我偏離正道。這個決定的代價,是失去我所愛的男人。

這ㄧ關鍵的捨己及順服,帶來了她往後無數次較小的犧牲,雖然不完美,她卻因此活出了一段光明的愛與憐憫的人生之旅。就如戴伊所經歷的,我們終究也須每日背起自己的十字架,每天抗拒世界、肉體和魔鬼的聲音。然而最奇妙的是,這條向著自己而死之路,竟成了我們通往生命的道路。

伊莉莎白說得沒錯,十字架不是一道可以解開的數學方程式。十字架是一個奧秘,藉著恩典真實地呈現出來——當我們棄絕黑暗的行為,披上光明的軍裝,在一個又一個榮耀得勝的時刻,生命不斷地被改變。

亞倫·達米亞尼 (Aaron Damiani) 是芝加哥 Immanuel Anglican Church 的牧師,也是《天堂充滿這地:在禮儀、聖禮和教會其他古老的實踐中尋找生命 (Earth Filled with Heaven: Finding Life in Liturgy, Sacraments, and other Ancient Practices of the Church)》一書的作者。

本文原刊登於本刊2024 年 7/8 月號。

圖說 Illustration by Zofia Dzierżawska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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