難以理解的「殉道動機」 |
因著始終無法理解「唯獨上帝得榮耀」的信仰核心,導演無法說出完整的故事。 |
(2025年03月27日) |
本新聞提供者: Christianity Today
(作者 Trevor Babcock)今年早些時候,電影《最後的日子》(暫譯,英文片名為Last Days) 在日舞影展首映,戲劇化地呈現約翰·艾倫·趙 (John Allen Chau) 的生命故事。根據他留下的日記,這位年輕的美國宣教士感受到呼召,要向孟加拉灣北哨兵島 (North Sentinel Island) 上尚未聽聞福音的原住民傳福音。他於2018年在當地遇害,年僅26歲。 對宣教事工的關注,對導演林詣彬而言是一種轉變。他過往的作品包括《玩命關頭》(Fast & Furious) 系列及美劇《無間警探》(True Detective) 部分集數。他接手這個項目時,曾表明自己希望盡可能地以同理的視角來刻畫這位真實人物,而這份同理心也在電影中表露無遺。一位影評人形容《最後的日子》是一部「充滿敬意的戲劇化演繹」,認為他試圖揭示「究竟是什麼樣的動機,能使一個人嘗試接觸與世隔絕的部落」。 從影片的開場畫面開始,《最後的日子》便展現了林詣彬的電影敘事功力。精湛的導演手法、震撼的音效設計、以及演員史凱·楊 (Sky Yang) 飾演約翰的動人表現,都讓習慣了信仰電影「業餘製作感較重」的觀眾為之一振。 問題是,這部電影並不能完全算是一部「信仰電影」。相反的,它是教會外的電影製作人對一名年輕人內心世界的探究,而這名年輕人顯然在一場宗教性的自殺行動中喪生。 這也並非首部講述約翰·艾倫·趙人生故事的影片。2023年,國家地理頻道 (National Geographic) 推出可在YouTube上觀看的紀錄片《The Mission》——片中廣泛地引用約翰的日記內容,並訪問他的朋友、訓練他的宣教士,以及持懷疑態度的評論者。 這些訪談揭示了一個關鍵差異:這兩部作品對約翰的刻畫方式截然不同。在《最後的日子》中,約翰接受基督教教育,參加了某種類似「宣教訓練營」的課程,隨後便幾乎獨自展開傳教之旅。然而,《The Mission》紀錄片則澄清,約翰實際上一直與一個支持團隊保持聯繫,只是這些關係從未出現在他的社群媒體貼文中。正如一位校友在紀錄片中所說:「任何行動背後,往往都涉及更多人,只是外界並不知道。」 在《最後的日子》於日舞影展首映時,導演林詣彬將他的電影與紀錄片《The Mission》作對比。他偏好「真實事件改編」的敘事方式,並向觀眾表示,相較於精確還原約翰的生平細節,他更關心如何營造「人與人之間的連結」。這使他選擇的靈感來源並非《The Mission》,而是一篇刊登於《Outside》雜誌的特寫報導,〈約翰·艾倫·趙最後的日子〉,電影片名正是取自這篇文章。 撰寫該文章的作者佩里 (Alex Perry) 並不是基督徒。但對一位試圖解讀約翰動機的非信徒 (導演) 來說,佩里似乎是一位值得信賴的嚮導。在2000年代初期,佩里曾嘗試接觸安達曼群島 (Andaman Islands,北哨島即屬於該群島) 上的原住民,但未能成功。和約翰一樣,他視這些島嶼為「巨大、艱難、危險且非凡」的存在,是充滿冒險的機會。 「我與約翰的不同之處在於,我是一名記者,追尋的是一個故事;而約翰則想成為故事的一部分。」佩里如此寫道。然而,若仔細閱讀約翰的日記,可以看出他真正的意圖並非成為故事,而是想分享一個故事——福音的故事。 佩里確實承認約翰帶著傳福音的視角而來。他引用的一位曾與約翰見過面的宣教士表示:「你是否認同約翰的行動,最終取決於你是否與他有相同的信仰。」如果上帝和祂的審判是真實的,基督確實為世人捨命,那麼竭力將這個信息傳給所有尚未聽聞的人,是合乎理性思維的。但如果這一切只是幻想出來的,這種想法就很危險,以佩里的話來形容,是種「執迷、傲慢、自欺……以及一種幾近非人性的『毫不懷疑』」的想法。 問題的核心在於,對非基督徒而言,要理解一個人為何為了基督甘願冒上殉道的風險,非常的困難——甚至是不可能的事。佩里在文章中一再引用約翰的座右銘「 #SoliDeoGloria (唯獨上帝得榮耀)」,但佩里並不具備合適的信仰框架來解讀這個撲朔迷離的拉丁標籤。而因著他的文章得到啟發的電影,同樣也無法闡明其中的意義。 缺乏「唯獨上帝得榮耀」的視角,讓《最後的日子》的敘事顯得「尚未完成」、搖擺不定。林詣彬選擇依賴佩里的詮釋,不僅不精確,更是一種藝術上的失誤——它未能為故事提供一個足夠令人信服的動機來支撐主角殉道的選擇。電影中的約翰,即便以最正面的形象來塑造,仍是個有著令人費解的信仰、不知所從的人。 電影開頭不久,約翰在奧羅爾羅伯茨大學 (ORU) 參加畢業前最後一次校園禮拜。講員向學生們發出挑戰,請他們點燃一支蠟燭,象徵他們願意將基督的福音之光帶到全世界。然而,約翰卻猶豫了。而電影從未深入探究他最初為何拒絕這個呼召。 同樣地,電影也沒有解釋他為何最終接受這個使命呼召。我們只看到,在他的父親 (一名醫生) 因止痛藥處方問題陷入法律糾紛後,約翰才決定投身宣教。電影似乎模糊地暗示,約翰其實是在逃避父親帶給他的創傷。相比之下,紀錄片《The Mission》所呈現的則是一位真正渴望為上帝的榮耀奮鬥的年輕人。 這個關於「動機」的問題,是我與幾位宣教士觀賞完電影後討論時,他們最感困惑的地方。 其中一位宣教士對電影錯失的機會感到遺憾。他談及自己的信仰歷程時說:「我曾是『那樣』,但現在我是『這樣』——是個無法不與人分享的過程。」這位宣教士熱愛傳福音,但電影無法充分呈現的,正是這樣的愛。 另一位宣教士提出另一個問題:「這部電影是拍給誰看的?」他認為電影並未將約翰塑造成網路上的批評者所形容的「蠢蛋」或「瘋了」的人——相反地,電影駁斥了這些指控。但同時,這部電影也無法真正啟發基督徒。他認為電影採取的中間立場反而會「讓多數福音派基督徒感到疏遠」而不願觀看。 這位宣教士的想法或許正確,但電影採取這種「中間立場」的處理方式仍值得關注。每當好萊塢想描繪一位基督徒時,常會讓他充滿疑慮及掙扎,因為觀眾更容易與「多疑的多馬」產生共鳴,而不是與充滿熱忱的西門彼得共鳴。一個最近的例子是2024年獲獎的電影《秘密會議》(Conclave),樞機主教湯瑪斯·勞倫斯 (Cardinal Thomas Lawrence) 滿懷猶疑,讓非天主教徒也能透過他的視角進入羅馬教廷的最高殿堂。 相較之下,林詣彬對約翰的描繪,則是一種令人耳目一新的忠實還原:約翰毫不動搖、堅定地前往北哨兵島,像基督前往耶路撒冷那樣。透過電影,人們或許無法明白他的動機,但他的目標卻始終清晰可見。 另一位宣教士希望福音派基督徒能觀看這部電影,儘管它有些不足之處。她告訴我:「電影內容讓我有種熟悉感,很貼近年輕宣教士的經歷。」她已有35年的事工經驗,其中20年在非洲做宣教士。她的第一個回應是強調電影對約翰的尊重,「是一種不帶評判的敘事方式」。 她也欣賞電影揭示了年輕理想主義者在宣教工場上可能遭遇的陷阱。「由於殖民主義的影響根深蒂固,而它與白人至上的另一面密不可分,我們總覺得自己更懂如何做才是對的,」她說。 在《最後的日子》裡,這種自負的基督信仰透過錢德勒這個角色來體現。他是個口才伶俐、熱衷冒險的年輕人,向約翰展示了所謂「基督徒式的冒險生活」。兩人剛見面不久,錢德勒便邀請約翰搭乘他的小型螺旋槳飛機——機身上印著「耶穌是我的副駕駛」標語。飛機升空後,錢德勒讓約翰俯瞰壯麗的景色,隨後竟邀請這個毫無經驗的年輕人親自操縱飛機一會兒。 在電影的敘事中,約翰需要的是一位像「歐比王」的導師,但錢德勒給他的卻是ㄧ種「韓索羅」式的旅伴——只年長了幾歲、些許世故,卻仍缺乏真正的智慧。 缺乏有意義的門徒訓練,或許是《最後的日子》中約翰最大的錯誤,甚至可能是致命的缺陷。一位宣教士表示:「當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自以為無所不知,誰也攔不住他。」另一位宣教士也同意,認為獨斷獨行的個性確實是宣教工作的一大危險,儘管電影所呈現的錢德勒性格有點太過卡通化。 這些宣教士們盼望這部電影對宣教工作的描繪能引發討論。然而,我擔心的是,這可能是以電影中對約翰的錯誤呈現做為代價。電影將約翰塑造成一個幾乎完全獨立行動的人——彷彿是「上帝的脫韁野馬」。但《The Mission》紀錄片卻清楚顯示約翰與基督教群體間的連結。這種忽略,以及電影未能演繹他對耶穌的熱愛,使電影未能真正呈現他的靈魂。在銀幕上,約翰的熱情彷彿憑空而來。沒有經歷過「迷失-被尋回」的角色曲線,他就只是個「迷失的人」。 對我來說,約翰將永遠是一位比我年輕的人,就像他的英雄——同樣殉道於宣教工場的吉姆·艾略特 (Jim Elliot) 。然而,對我而言,他們同時也將永遠是信仰的巨人。他們都擁有為了分享那個改變自己生命的福音,甘願獻上生命的勇氣。他們的見證,如同雷霆般,在那「圍繞著我們的見證人雲彩」中回響,強烈到足以震撼其他基督徒的靈魂。 「為得到那不會失去的,而付出那自己不能保有的,這人一點也不傻。」——吉姆·艾略特曾如此說。若以這個標準來看,《最後的日子》中的約翰,是個孤注一擲 (即便出於善意) 的傻子,因為他犧牲了一切卻一無所獲。但現實世界的約翰卻截然不同:他是個願以自己的生命及死亡榮耀上帝的年輕人,為了那些他短暫相處過的朋友獻上自己的生命。 崔佛·巴布考克 (Trevor Babcock) 是威廉斯浸信會大學 (Williams Baptist University) 英語助理教授,教授電影與其他學科。他的研究論文〈大衛·林區的基督教與印度教影響〉將收錄於即將出版的Theology, Religion, and Twin Peaks一書。 圖說 © 2024 Sundance.org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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