孩子的成功不是我的榮耀冠冕
在一個崇尚學業成就的文化裡,為孩子禱告有時像在跟上帝談條件。
(2025年06月03日)
本新聞提供者: Christianity Today

(作者 Ahrum Yoo)每年十一月的第三個星期四,南韓全國的生活幾乎全面停擺。今年,南韓將有約35萬名高中應屆畢業生及20萬名重考生參加大學修學能力試驗 (簡稱「修能考」),這是全球最艱難的標準化考試之一,也是進入南韓大學的關鍵門檻。


考試當天,政府機關與企業會延後上班時間,以減少交通壅塞,讓學生能在早上八點準時抵達考場。國軍也會暫停訓練,以減少噪音干擾。甚至還有警察為了協助遲到的學生及時抵達而親自開車載送


南韓的教會同樣非常重視修能考。我以前在首爾的教會,會在考試週舉辦特別的禱告會。在這些清晨的聚會中,父母和祖父母們會跪下來熱切祈求上帝賜下學業上的幫助。


許多韓國基督徒視修能考為一場烈火般的試煉,為孩子能在其中得勝而禱告。在他們眼中,這個世界需要更多「成功的基督徒」,好讓他們能在具影響力的位置影響這個不信的社會。要達到這樣的位置,就必須取得好成績、考上頂尖的大學。我的牧師會求上帝賜下「但以理的智慧」(但1:20) ,並宣告他們「起初雖然微小,終久必甚發達」(約伯記8:7)。


雖然我當時還不是母親,我仍覺得自己應當與這些家庭一同為下一代迫切代求,求上帝親自介入,使他們在這墮落的世界中成為智慧且得勝的人。以這種方式為孩子禱告,看來既合情合理,也很激勵人心。優異的成績不僅可以榮耀神,孩子的父母、祖父母也能因培育出優秀的子女而享受那份光彩。


然而今天,我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,孩子的年齡介於三歲至十二歲,我卻越來越確信這件事:我必須改變我為孩子的成功禱告的方式。就讀神學院的過程讓我認識到,聖經中像但以理這樣的英雄人物,他們故事的重點不在於個人得勝,而在於受苦時對上帝的倚靠。我正在學習抗拒這股來自文化的壓力——不再藉著孩子的學業成就來尋求自己的榮耀——無論在南韓,或是自2015年舉家遷往美國後,我都在學習這個功課。


我認識的許多基督徒母親 (包括我自己在內),總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驅力,要為孩子的學業成功精心安排一切。近期一部韓國YouTube上的惡搞影片非常貼切地反映出這種心態。在這支10分鐘的影片中,單口喜劇演員李秀智 (Soo-ji Lee) 飾演一位穿著昂貴名牌羽絨外套、開車送四歲兒子前往大峙洞的富裕母親,「傑米媽」。大峙洞是首爾一個以補習班密集度聞名的地區。


傑米媽做著所有大峙洞媽媽會做的事:和兒子的英文老師討論學習進度,自豪地提到孩子最近展現出的中文天分。她執著於發現孩子身上的「天才時刻」,不願錯過任何一點天賦的線索,因為她說「這就是當媽媽的責任」。她談論這些課外活動的好處時,總是與未來的大學申請做連結。


這部影片在韓國迅速爆紅,累積超過800萬觀看次數,引發兩極反應。有人稱讚它尖銳而諷刺地揭露了韓國教育制度的扭曲現象,也有人批評它煽動對那些本意良善的母親的不滿。有位觀眾評論道:「妳和我沒有不同——我們全都是傑米媽。」


我在傑米媽的身上看到了自己,也看到那些曾為修能考生迫切禱告的父母及祖父母。我希望我的孩子們能在這競爭激烈的世界中成功,也希望他們能免於對未來不確定性的焦慮。


我的一位朋友讓她五歲的孩子就讀一所從幼稚園到高中的「英語替代學校」,這所位於首爾的學校提供學生AP課程 (Advanced Placement,美國大學先修課程),並保證他們有機會進入常春藤名校。她無法負擔送孩子出國留學的費用,所以認為這所學校是次佳選項。她坦承:「這個決定讓我們家的經濟岌岌可危。但你也知道,身為父母,我們就是得犧牲,好讓我們的孩子能榮耀神。」


在我們為孩子追求「最好」的過程中,我們會逐漸相信:為了讓孩子走上成功之路、透過他們的成就榮耀上帝,犧牲時間、精力及金錢是一種神聖的責任。我們覺得無論付出什麼代價,都要保護孩子未來能遠離苦難,盼望他們能像但以理和他的朋友們那樣榮耀神。我們緊緊抓著像馬太福音7:7,「你們祈求,就給你們」這樣的應許,不願放手。


這種心態顯示出成功神學其實已悄悄滲入我們為孩子代禱的方式。我們的禱告往往把上帝描繪成一位神燈精靈,期待從祂那裡得著一切順利美好的事。而這種禱告背後,其實也反映了一種深層的恐懼:擔心孩子若在學業上失敗,就會受苦——這在南韓文化中尤為明顯。


在南韓,學生在修能考中的排名與未來的收入潛力息息相關。為了在這項全國性考試中脫穎而出,孩子所承受的學業壓力極大,也讓像大峙洞這類地方的私教費用水漲船高,使一般家庭越來越難負擔。最終,能負擔高額教育費的家庭,也更有可能培養出能進入高薪職業的下一代,而這又促使他們繼續投資在子女的教育上。


與此同時,學業成績落後、無法進入高薪行業的人,往往會覺得自己無力結婚或撫養子女。諷刺的是,正是這股為下一代爭取成功的壓力,竟成了導致南韓出生率跌至全球最低 (僅0.75) 的推手。


在我們受成功神學影響的心態中,我們有時會與上帝進行膚淺的交易式對話:「如果祢讓我的孩子成功,我就把榮耀歸給祢。」但上帝並不需要我們孩子的成功才能得著榮耀。而母親的角色也不包括把孩子從掙扎及苦難中隔離開來。


為孩子在升學考試中擁有「但以理的智慧」而禱告 (像我在南韓的牧師那樣),看起來像是將聖經中的先知當作個人成就的榜樣。然而,但以理的一生,更應該被理解為對上帝主權計畫的見證。上帝既興起君王也廢掉君王,並藉著像但以理這樣在逼迫中仍忠心的人,將盼望帶回被擄的百姓。


值得我們更多關注的,是但以理在世上的成功並非毫無苦難。他是個被擄的異鄉人,離開故鄉,也很可能被閹割了。所有關於但以理的榮耀——這位「裡頭有神的靈」的人——都不屬於他自己,而是完全屬於上帝的 (但以理書5:14)  。


我在南韓的牧師曾在禱告中引用《約伯記》第八章,提到人「起初雖然微小,終久必甚發達」,但根據這節經文的上下文,重點其實並不是在講今生的成功。


在這一章中,比勒達責備約伯,要他悔改,好讓上帝恢復他的祝福,儘管上帝早已稱約伯為義人。比勒達的話其實反映出一種錯誤的神學:認為受苦是因為犯罪,順服就會帶來上帝所賜的成功。


但是,整卷《約伯記》強調的是,義人生命中的苦難是無可避免的——苦難並非罪的懲罰,而是源自一場由人類最終極的敵人,撒但,所挑起的更深層次的屬靈爭戰。


這些舊約經文教導我們:即使我們常會想要保護孩子不受苦難、為他們過上順遂成功的人生禱告,我們也不應阻擋上帝帶領他們進入那些能透過試煉,學習真正順服祂以及忍耐的地方。


以更整全的方式反思但以理和約伯的生命,幫助我重新思考孩子的「成功」究竟意味著什麼。上帝把我們一家放在達拉斯市中心的生活環境中,正是在這裡,我的孩子們經歷了豐盛及艱難的時刻。雖然他們不像在韓國的同齡人那樣,必須面對修能考,但他們也有自己的熬煉之路——包括各年級的標準化考試,以及逐漸逼近的大學入學壓力。


如今,我不再為自己無法為孩子提供這個世界所認定的「最好的」教育機會而感到內疚。我不需要像傑米媽那樣穿著名牌外套,也不需要靠著孩子的好成績來呈現上帝在我生命中的祝福。我也不必滿足這世界定義成功的所有方式,無論是對我自己,還是對我的孩子。


我真正需要的,是以信心回應上帝在我生命中的呼召。在這個日益混亂的世界裡,作為母親的我,我的角色是帶領孩子在屬靈生命上的成長,好讓他們在面對人生困境時,無所懼怕,並能經歷那位永遠與他們同在的幫助者。


如今,我不再只為孩子們在學校能表現良好而禱告。相反地,我求上帝在他們與基督徒和非基督徒相遇的過程中,加深他們的信仰。我常這樣簡單地禱告:「主啊,我將孩子們的生命交託給祢。求祢讓他們認識祢,因為唯有這樣,在苦難來臨時,他們才能站立得住。」


Ahrum Yoo現為達拉斯神學院舊約博士班學生。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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