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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採訪:林倩恆)【時代論壇訊】一套改篇自十四年前倫常慘劇的電影,近日備受討論。電影沒有聚焦於案情的血腥場面,卻細膩描繪案中失去至親的爸爸的劫後餘生,如何面對既是親人、也是仇人的兒子。究竟,當人面對無常與極痛時該如何自處?亞洲實踐神學學會(下稱學會)與香港基督教協進會(下稱協進會)於十二月廿二日,舉辦《爸爸》電影包場,並以「寬恕(不能)──若上帝就是他者」為題進行神學座談。學會會長兼崇基學院神學院副院長關瑞文教授形容,人面對極大的苦難時,最難原諒的往往是命運和上帝;惟寬恕卻是上帝賜給人的禮物,這份禮物並非忘記一切發生的事,而是不被記憶侵襲、變成記憶的奴隸。
Pain without a cause是極苦
關瑞文在映後座談會上提到,人生有三種不同的苦:第一種是生活上常見困難的一般痛苦;第二種是大苦,例如承受長期病患;而第三種是極苦(horrendous suffering),戲中的父親角色「永年」所承受的,正是這種。他形容,故事是一宗滅門事件;然而,滅門的人既是永年的仇人,也是他的兒子──一個他應該恨的人,卻是他愛的人。而這種極苦,對永年造成極大的創傷。
極苦之所以會帶來創傷,關瑞文指原因有四:一、痛苦找不到原因;例如戲中的永年由始至終無法知道悲劇發生的原因,甚至從兒子「厚明」口中也得不著答案。關瑞文表示,「pain without a cause其實是件極痛苦的事。」二、這種極苦找不到意義;當痛苦找不著意義,會令人的生命變得空洞,並全盤挑戰人活下去的理由。三、這是一種無了期的痛苦,就如戲中永年面對刑期覆核委員會所言般,無論厚明日後會否康復抑或變成另一個人,那個永遠是他的兒子,也是一份無了期的痛。四、有些傷害不能逆轉;而案中的家庭、事件,已絕望地無法重回以前。
對方是否被寬恕 由上帝定奪
本身擁有輔導經驗的關瑞文指出,當人遭遇苦難時,往往並非不能原諒人,而是不能原諒命運。若進深一步探討何謂命運,卻發現「命運係上帝搞出嚟」。他進而提到克羅地亞神學家沃弗(Miroslav Volf)一部關於寬恕的著作The End of Memory(中譯《記憶的力量》)。沃弗認為寬恕並不代表忘記,而寬恕是上帝賜予人的禮物。關瑞文解釋 :「這份禮物,是(那份)仍在我們腦海中歷歷在目的記憶,不再無時無刻突然侵襲我;(儘管)記憶仍然存在,不過並非任由記憶控制我、侵略我。」
的確,《爸爸》全片都關乎永年的回憶。關瑞文便以電影尾段的情節,進一步闡釋記憶與寬恕的概念。他指,永年在厚明生日那天探監,厚明嘗試向永年解釋當日弒母殺妹的原因;然而,一直想知究竟的永年只回應「得得得……今日你生日,我哋唔講呢啲嘢」、「將來先講,對你個病有好處先講」;而結尾一幕,厚明飯後表示負責洗碗,指「記得上次係阿媽洗」,永年以「兩仔爺有咩所謂呀,都懶得去記」作回應。關瑞文表示,這意味著「我是記憶的主人」而非「記憶的奴隸」。
惟關瑞文亦補充,雖然沃弗提到寬恕是上帝賜予人的禮物,但對方有否被寬恕、亦即是否接收到這份禮物,則只有上帝才知道。「我寬恕一個人,不代表他已被寬恕……我們必須知道,那人是否被寬恕,是由上帝定奪。」但對於身處極痛的人,寬恕的對象卻是命運與上帝;而命運和上帝是否已被原諒,亦是由得上帝,關瑞文承認這是難度所在。
擁抱生命的本相 拒絕被無常摧毀
座談討論嘉賓之一、協進會執行幹事彭淑怡,則借用神學家田立克(Paul Tillich)的說法指出,恐懼並非人生最可怕的事,最令人不知所措的其實是焦慮,「那份焦慮是來自無常,可以突然發生。」她引述田立克分析構成焦慮存在的三種原因,「有時是我們覺得是無法面對,覺得是命運的捉弄;一種無法逃離、困在命運被宰制的感覺。又有種情境是空虛、沒有意義;苦難有何意義可言?只有煎熬。第三種情境是罪咎感、無力挽救。當三種焦慮混為一體,就是人生最大的絕望。」
不過,彭淑怡認為從電影中看到救贖、恩典的曙光。當永年放下那個糾結於心多年的問題,放下對福禍理解的平常邏輯,無條件接納兒子,「這豈不是我們基督信仰所說的恩典?」她又形容,電影所呈現的極端無常,彷彿訴說香港過去幾年的經歷。她表示,若我們只放眼無常的威脅,覺得命運逃不過,我們只會感到自責,無力面對人生。但若我們願意向前看,擁抱生命的本相就是如此,便有勇氣創建一種新生命,不再任由無常去破壞、摧毀我們,以致走向絕望。
從否認到接納巨變 非靠討論建立新視野
另一討論嘉賓、性治療師及「關繫.舍」創辦人姚志鵬醫生,則從心理及輔導角度分析戲中個案可怎樣處理。他表示,根據臨床經驗,當有家庭遇上重大事故,就像戲中的永年約見輔導時,首要思考的,或許並非應否寬恕兒子。「當兒子變成一個(自己)不再認識的人,是一個他者……本來是親人但又是仇人的時候,我覺得爸爸在這個過程中也要寬恕自己,再一次將兒子和自己放在同一陣線,是一家人。」
姚志鵬指出,憂傷可分為不同階段,起初是否認,不相信事情真的發生了,就像永年起初聽到妻女被子所殺的消息一樣;然後會出現憤怒,惟《爸爸》一片則沒有展現這部份;還有沮喪,再逐漸接受事情的發生。但他強調,每個人憂傷的過程也不同,有些甚至幾個過程「亂晒大籠」,而輔導或同行者要接納這些情況。此外,當人經歷重大創傷後固有認知被改變,難以透過討論建構新的觀點,而需人逐步走下去才能找到新視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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