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家富指過去教會談論動物，多用「thinking of」的角度，以神學觀動物；而當今的動物研究則多從後者「thinking through」去討論，「例如在歷史、藝術等範疇，會從動物雕像去探討某歷史階段的政權運作。」他解說，「以動物作為方法」，意即運用社會科學或哲學等學科對動物已有的研究，去檢視神學本身，使神學論述得以重構，過程或會拆毀某些基督教傳統，但非完全放棄。

在回應台下提問時，陳家富以再思恩典來說明。「透過人與動物接觸的經驗，令『恩典』獲得新的詮釋」，他形容兩者都是「親密又遙遠、陌生又親密」，其中張力正反映出恩典的奧祕。書中提及「由於動物缺乏人的理性和道德能力語言，使其顯得陌生和怪異」，他形容與動物相處充滿驚喜、難以預料，「正如人無法完全掌控動物，人也無法完全掌握恩典」，他認為這視角有助於重新詮釋恩典，使基督教保持開放性。

當使用「thinking through」的角度思考，動物被看為非人的、陌生的他者，陳家富對此更感興趣。他提到書中引學者Daniel Miller用「好撒馬利亞人故事」作類比，描繪動物正是被打傷、完全陌生的他者，迫使人去「粉碎自己」。「這是一個倫理上面的encounter。那個被打到半死的人，對於好撒馬利亞人是個完全陌生的他者。」他形容，偶然的相遇令那個撒馬利亞人粉碎，令他放下歷史、種族、宗教、血統上的一切。「他打破全部barrier，然後以一個倫理行動回應眼前的這一個他者。」

「你養過動物就知。你家裡的動物會摧毀你！」養了動物，生活作息就會改變。陳家富回憶自己養狗時，「成晚你就算乜都唔做，都要拖佢落街。」他強調動物作為陌生的他者，對人類中心主義作出了倫理挑戰──不再由「我」這主體出發去愛「你」，而是牠迫使人放下自己去回應。養寵物帶來「倫理的呼喚」（calling），顛覆人的生活秩序，使人原來的主體性被動搖，甚至摧毀。

在探討「動物性」時，陳家富指出，我們的信仰「太潔淨」了，會把「不合標準的人」排拒。書中指基督教一直塑造出特定的人性結構，「為獲得『完美的人』（proper human），我們會把人性中最似上帝、最神聖的部份保留，把食慾、性慾等具『動物性』的特質排除。」陳家富指其中的危險是，這有機會導致一些人被排拒在人類之外，「最明顯例子就是納粹屠殺的猶太人」。相反，與動物相處則挑戰我們承認「不完美」與「有限」也是其他受造的一部份。另外，本書也提到由此引申出的疑問：在終末，人與神聯合時，與動物性相關的特質會存在嗎？性慾或食慾會如何安排？若存在，其功能又是甚麼？

 

走向泛靈論？失去想像神學會枯萎

有與會者分享，從一些文學作品及民族神話中，看見動物的靈性，並發現牠們感知比人類更廣闊，猜想動物與上主的連結可能更深⋯⋯但這說法被其他信徒質疑走向泛靈論。陳家富肯定其「thinking through」角度，不必受限於傳統裡對人與動物的劃分，文學的想像把界線模糊了，使人、動物、神靈世界之間彼此重疊。他強調，若神學失去想像和建構能力，其創造性將逐漸枯萎。他認為，神學界線應有彈性，在「人有靈」與「泛靈」之間應存有光譜。他又提及神內蘊於萬物中（God will be all in all），那並非泛神論。

池嘉邦補充說，本書也引用了神學家田立克（Paul Tillich）「God is the “Ground of Being”」（神是「存在的本源與基礎」）說：「當看見優美圖畫、聽見動人音樂，深受感動，上帝就在其中。」他回應指，基督宗教其實很廣闊，「亞他拿修『持續創造』觀念已表明，在6日創造後，上主持續創造、更新；我們對生命和世界的理解也應不斷更新轉化。」

最後，陳家富呼籲信徒除了關心動物會否上天堂；更應擴闊關懷、進入公共領域，關心肉食產業對動物的傷害等議題。池嘉邦則回應，指信徒要尋求知識、了解動物的實存狀況和這世界的運作，才能真正實踐信仰。

聚會為「《動物》對談會──當神學遇上動物」，由德慧文化舉辦，於8月26日晚上在諸聖座堂舉行，約有20人出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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